2015纽约秋季亚洲艺术周
2015纽约秋季亚洲艺术周已在9月末落下帷幕。纽约苏富比及纽约佳士得两大拍卖行继续领跑每年纽约春秋两季的“亚洲艺术周”。相对于同一时期在香港举行的亚洲艺术周而言,佳士得与苏富比在纽约分行的拍品选取更偏向从西方审美角度系统归纳东方文玩;从拍品质量看,今年的秋拍难以算作两个公司最出彩之作。
亚洲艺术品市场今年总体较往年缩减近三成,无论是苏富比还是佳士得都在本届亚洲艺术周的预期上持保守观念。他们认为中国经济增长放缓,股市不稳定都将致本届亚洲周的关注程度缩减。同时,纵观美国亚洲艺术品藏家分布比例,这一重要因素也可归于一个量的递减。承接前些年的热潮,愿意拿出好作品的藏家越来越少。
在欧美中国艺术品收藏有些断层的今天,我们在年轻一代的西方藏家身上已经难觅上一辈藏家的倾心和钻研。随着欧美上世纪天时地利积累下来的中国艺术品收藏资源被渐渐消耗,精品的征集难度增加,也伴随着一路艺术品市场热度的渐渐冷却,也为世界顶级拍卖行的策划布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由此看来,亚洲艺术品收藏正可能经历着缓释循环期。在这样一个特殊期间,艺术品的受关注度反而逾涨逾高,根据稀缺性,珍罕作品将预计高过历届同类拍品的价值。如近两年极少出现拍场的梵高黄金时期作品,一出场便得争相竞价,最终都以天价成交,频频刷新纪录。同样的,其他珍品类、博物馆级别的亚洲艺术品在整体出现率越来越低、稀缺的情况下,市场预估也将无可避免的有所提升。
美国的亚洲艺术品市场具有一定的规模,这也是苏富比和佳士得拍卖行持续举办亚洲艺术周的原因所在。两家更是每年两次集聚绝世精品争奇斗艳。然而,拍行为适应市场潮流,也不得不迎难而上做出许多全新的举措。例如,此次秋拍明显的突出策展思路,两家排行都表达了将过于静止的器物装点出别具一格的居室布置,从明式家具到钧窑瓷器,从宫廷御制用品到文人书画,无所不包含,将注入古韵的东方艺术以当代艺术的风情愉悦多元化买家,成为了一条暗流汹涌的主题。
此次秋拍佳士得主题明确直白,策展在小的物件上大做文章,东方艺术的细腻精致一览无余。重量级拍场和小的专场主次分明,各有分工。重量级拍场集中了顶级藏品,为成交额冲刺,增加拍品的深度;小的拍场专而精,增加了秋拍的丰富度和拍品的广度。这样的包容性让佳士得秋拍更显得富有生气和趣味,少了很多急功近利的色彩。
纽约苏富比在概念上创新,欲讨论东方人的思想境界与艺术品的关系。“莹净一色”专场做得极有新意,立意高远,显示了苏富比作为顶级拍卖房的底蕴。但平行比较,美中不足的是其他几个拍卖都中规中矩,主题略有重叠,侧重点不明晰。倒是香港苏富比秋拍有不少亮眼的中国艺术品拍场,古风习习。似乎苏富比更倾向把符合亚洲人口味的中国艺术品安排在香港推出。
由此,市场营销方面两家均是煞费苦心。两家排行纷纷寻找新的视角挖掘亚洲艺术品除文物价值之外的别样魅力,迎合西方艺术爱好者的口味,将古董臻品美学角度的卓越姿态展现于人。这样的战略部署也正是体现了他们的心系。
而在这个时间点上,市场调控措施按部就班,一点都不容疏忽。对行业龙头来说,稳固艺术市场是他们工作的真正重中之重。亚洲周已经槌音落下的同时,暂且回顾下这个充满东方古韵的一周,走进拍行的大门,感受下今年的与众不同。
《中国艺术珍品》专场
《中国艺术珍品》专拍可谓此次亚洲艺术展中的中流砥柱,不以概念创新为要,而以稳健著称。其中John F.Lewis Jr收藏精品,奉文堂珍藏玉器等宫廷御作珍品悉数亮相。黄花梨螭龙纹挡板翘头案凝重而妍秀,长约2米2,宽近50厘米的案面,显见此案的奢费,足令观者惊叹。而美国藏家威廉的御制铜鎏金交龙鈕云龙赶珠纹《倍南吕》编钟富丽堂皇,彰显盛世的气势和皇家威仪,似在叫板2015佳士得春拍上成交价过千万的《南吕》编钟。此次的拍品是否会创纪录,值得我们拭目以待。
整个展览没有沉溺于对清中期浓艳富丽官窑的渲染,各个重要朝代皆有涉猎。部分御制品的系列足以展现不同时代的宫廷风格。其中的景泰蓝系列,从明代的粗犷过渡到清代的繁缛,是汉文化在满族统治下的烙印。而铜器拍品系列则从明代的淳朴发展到清代的精细,传递官方审美的变迁。唐代陶器系列囊括动物形,人俑、胡人俑和天王陶像,分阶递进式展现唐朝盛景。展览中的多个系列有助于观众感受时代背景下的拍品之美。
1897年的《陶说》和《中国艺术图录七十二册》是策展中的新颖之处。中国古代艺术的珍贵之处的表象是在精妙的工艺品,而艺术品的独特内韵都源自古人的学养和人生智慧。另一个角度来说,策展人想传递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思想,坐拥万千宝物也不如拥有一双过人的眼力。收藏不是贪婪地攫取囤积,而是借物来修炼自己的内心。
玉器拍品中多件小型摆件吊坠,题材重复,在价值和美感方面皆不出众,篇幅应有所节制。有清代美人图和母婴图两幅,中西合璧,有些跳脱于整个拍卖系列的风格,但也许会赢得一些西方藏家的青睐。
整个展拍宛如展示中国古代艺术品的一幅长卷。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几件顶级拍品锁定了整个拍卖的重量级别。我们希望今后这样传统的拍场能在古董收藏热度渐收的今天,成为市场和主流审美的指南针和定海神针。
《载古托珍》专场
9月17日佳士得的《载古托珍》专场,作为的配角的底座登上了主展台。每一个都由私人藏家精心搜求而得。佳士得遵循侧重文化概念而非成交额的理念,这份策展的胆量和新意值得赞赏。
本场精选百件底座珍品,可想见其背后宝物颠沛流落的故事,带出一笔残缺之美。底座的收敛和实用性让它逃脱了很多觊觎的眼光得以留存,这种贯穿各个朝代的小物,是诉说历史变迁的很好物证。其中的重点拍品为“清红木雕荷塘大三连座”,清中期炉火纯青的雕刻技艺得以展现。而最亮眼的“乾隆御制掐丝珐琅六方须弥座”,让我们从中窥见百年前的宫廷华丽之风貌。
木制底座与家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尺寸的限制,有时比家具更考验匠心。以“紫檀嵌桦木罗锅枨方座”等底座为例,它们的造型上与同时代的坐墩,圆几,炕案,条几等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古典家具收藏资源日益匮乏的欧美,极富家具逸趣的底座的专场也能慰藉一部分中国古典家具爱好者。
此次的专场胜在规模。用料包括了景泰蓝珐琅、黄杨木、紫檀、红木等多种材质,颜色纷呈。造型上圆浑厚拙,嶙峋奇绝,姿态各异。雕刻、镶嵌、镂空、画珐琅等多种工艺融会贯通。工艺材质造型的包罗万象,让这个底座收藏系列真正焕发出光彩。百件底座单独上拍略微可惜,如能有藏家将整个系列收入囊中,则百件底座齐聚一堂的合一美感和气势能得以延续传承。
底座,作为摆件的承载和陪衬,以烘托而不抢眼为出发点。它受材质所限,难以呈现色彩之美;受尺寸所限,太多花纹雕饰,会显得繁复淫巧;受功能制式所限,没有太多创新和可供表现的空间。我们从中看到的更多是手工艺之美,相比于瓷器杂项和家具字画,底座的美都更难入化境。
这样的拍卖专场门槛不高,能吸引更多对热门品类的天价望而生畏的大众收藏者的目光。而顶级藏者也不妨在本场驻足流连,为心爱器物找一个般配的依托。
纵观整体拍品,有不计工本的精工细作,有古代匠人的质朴灵动。而那份空落的遗憾为展品增添了别样的沧桑感。以这样别出心裁的策展是向古代工匠致意,反响如何还有待经历市场的检验。
佳士得鼻烟壶专场
佳士得《Ruth and Carl Barron夫妇珍藏中国鼻烟壶专场》里上百件小而精美的鼻烟壶,为我们提供了充满情趣的视觉享受。作为东方艺术品和欧美玻璃艺术品的收藏者,其鼻烟壶系列藏品也带着些许个人印记。多件鼻烟壶拍品中,能看到他们对玻璃色彩和光亮度的偏爱。
展品涵盖各色料器和矿石制鼻烟壶。运用的工艺如套色,内画,巧雕,模印等,不胜枚举。其中的“捏白地套蓝白玻璃踏雪寻梅图鼻烟壶”,方寸之间,构图密而不乱。“御制涅白夹粉红色玻璃莲瓣式鼻烟壶”在工,色,形上皆精湛,像画卷一样舒展委婉,文人的清雅跃然瓶身。拍品年代跨度大,鼻烟壶的衍变由简到繁、由小到大,反映清中期以后对鼻烟的逐渐依赖和贵族间的攀比炫耀;拍品中的“英雄独立”、“一路连科”和“朱子治家格言”纹样更是鲜明传达了晚清的世俗思想。
收藏集中国手工艺之大成的鼻烟壶,专而精是高境界。拍品可谓五光十色,但料制鼻烟壶中最诱人的鸡油黄,葱心绿,天蓝没有出现,总体色调不够纯净。而“涅白地套五色玻璃花卉纹鼻烟壶”和“御制粉红地套五色玻璃花篮纹鼻烟壶”,明艳却欠清丽之感。在造型方面,140件鼻烟壶基本为折方壶,爆竹式和背壶式,大多中规中矩,不够奇巧灵动。描金,刻花玻璃,搅胎,洒金等多种工艺如能囊括在拍品中,系列将更丰富完整。
鼻烟壶作为承载鼻烟的实用工具,与烟碟,烟漏,烟挑成一套完整系列。作为鼻烟壶专项收藏的大家,若有几件上述的用具相辅相成,将更能完整传递历史信息。
佳士得推出此次的鼻烟壶专场,对鼻烟壶收藏近几年的西风东渐是一种逆行。近几年由于内地买家的增多,很多鼻烟壶精品开始回流,香港渐渐成为市场中心。希望纽约作为鼻烟壶收藏曾经辉煌的大本营,能利用得天独厚的资源,焕发出新世纪的光彩。
佳士得外销瓷专场
在同时期的苏富比《莹净一色》概念专场后,佳士得推出的《物华天宝:索维尔珍藏精选》又给纽约秋拍增添了些许世俗情趣。清代外销瓷一直处于市场边缘,但此次带来的外销瓷多为陈设器,价值比实用器高得多。我们将结合时代背景,解读本次的策展主题。
外销瓷最早可追溯到唐代,延续到清末基本无间断,元青花和明永宣青花是其高峰。本次拍卖展主要是清代从康熙到清晚期的外销瓷。最具特色的图案堆砌,不同的开光装饰和锦地纹样的在展品中都有体现。值得一提的是多种形态较生动的外销动物陈设器,毛发处的画工纤毛毕现,具有东方的流畅线条和西方写实手法。清中后期的粉彩锦鸡和立鹰和康熙的外销猎犬和珐琅锦鸡相比,灵动和神气不足,眼神微微凝滞,也是当时清朝气势逐渐萎靡的体现。
从展品中粉彩器可以直观看出康熙雍乾三朝外销瓷在纹饰和色彩上的区别。以康熙五彩开光花鸟图六方盖瓶,雍正的粉彩开光八仙过海图八方盖盒和乾隆的外销粉彩堆塑博古纹六方瓶为例,康熙外销瓷用色较为质朴凝重,雍正淡雅而乾隆后期则渐渐含混晦暗。纹饰渐渐向西方的图案化发展,留白的不足让器物少了中国山水画的审美意境。乾隆及其后期出现的很多高饱和度的彩瓷,在展品中也有体现,如外销粉彩鲤鱼式大盖碗。清末期外族入侵,社会动荡,外销瓷逐渐脱离东方审美而迎合西方需求,朝代的精神和气韵是如何准确传神地投射在瓷器上,是中国古代艺术绝妙之处。
本次的展品虽富有时代特征,但克拉克瓷的缺失是个遗憾,明末清初克拉克瓷的分水技法,浙料的蓝色由淡至浓的分阶设色,是外销瓷中的艺术精华,此次没能表现在展览中。
清代外销瓷目前仍处在价值洼地,国人对其缺乏认知和接受度。我们希望这古代的手工艺品不光靠其附带的时代气息,更能凭借其自身被逐渐发掘的艺术价值在新世纪的艺术品市场占有一席之地,散发出被尘封已久的崭新光泽。
苏富比“莹净一色”专场
莹净一色,是拍卖场上比较少见之展。在清三代粉彩斗彩青花林立的各色拍卖的洪流中犹如一股清泉。以西方人的角度策展东方的纯色之美,更是耐人寻味。
雍正的单色釉可能是对一色最丰富的诠释,也是兼顾市场和审美的扣题之选。此次拍卖中的雍正蓝,红,胭脂红,粉青,美则美矣,但不是雍正独有的釉色,且一共只有三件,让人浅尝辄止。雍正单色釉明暗深浅清浊冷暖的层次都没能体现。相信佳士得不乏此类拍品,如能多选取几件最具雍正风格的单色釉,充分展示它的五光徘徊,十色陆离,将更具震撼力。
宋代的瓷器则无疑是对莹净最完美的诠释。但其中着重于雕刻纹饰的定窑和乳浊釉的钧窑勉强符合莹净之题,缺少宋瓷最珍贵的纯净之美。宋瓷中除了难寻的汝窑、官窑和哥窑,毫无纹饰仅凭颜色就足以让人震撼的精品并不稀缺,此次拍卖应多囊括才是。
元代亮纯的卵白,唐代如冰似玉的越窑精品,宋代粉青,康熙的天蓝釉…这些最能表现莹净的瓷器并未涉及,展品中却不乏康熙的孔雀绿、松石绿,乾隆的茄皮紫、清初黄釉贯耳壶和清朝各色料器。虽符合单色条件,但是其富贵浓艳似乎更适合陈列在不胜枚举的清瓷专场中。光绪琮式瓶与宋龙泉琮式瓶类别重复,且在品质和釉色上都没有超越,可以考虑去除。
策展人选择定窑的类银类雪来衬托其他展品色彩的生命力,将着重它列为一色,17号拍品尤为难得。白釉摒除了所有呈色元素,恰似古人的无欲则刚。它的白色不仅能和单色釉瓷器呼应,和展品里的水墨画也相得益彰,分别表现了墨的力量和留白的美。若能加入元代的卵白,明代的甜白,德化窑的白中带粉,能更丰富地展现中国古代白色的渐变。
展览从白釉转入明代剔红,由淡转浓,红色纯正,肥腴饱满的花纹配上包浆,宝光内蕴。真是岁月打磨出的纯净之色。用浓艳展示莹净,是策展人的妙笔。它不局限于色的透,是借展品的颜色和质感,映照出心里的纯净感受。
此次拍卖还包含若干禅宗式的水墨画,大巧若拙。黑色是色的极致,用墨的浊衬出笔锋的清冽和洒脱。《风暴》中风雨让天地汇成一体,《松涧流云》和《祥龙》中云让山和天连为一片。《书双竹湛师房二首》、和《读风景》看似狂乱无序,远观却像遒劲一片的写意画。画中的宁静旷远,是莹净一色的更高境界,策展人的立意不可谓不高远。
建盏和黄花梨是此次展览中的一抹亮色,独具新意。23号和40号的建盏是色的至繁,无数的兔毫浑然一体,由个体的绚烂最终归于一片寂静的黑蓝色。策展人表现出杂乱和莹净可以相辅相成互相转变。所有的杂乱,当你从更高的角度看,都成了匀净,这是中国古人的禅味。黄花梨笔筒毫无纹饰,最大呈现材质的美感,一抹金黄上降黑的疖疤,是大自然的疮痍,侘寂之美。虽是此次拍卖的配角,却表现了西方审美对东方文人雅趣的钦慕,让买家观者不至于跟风迷失于世俗主流,在大型重点拍场也能各拾其趣,会心一笑。
中国古代的色彩最好用情景意会,各朝代的单色釉映出了皇权的心情。古人留给我们的单色之美,让我们只能在一次次惊叹凝噎后,揣摩想象,把它还原呈现。
纽约苏富比亚洲艺术周市场企划经理Annie Wang为我们解读本届艺术周的市场推广方面重要举措,从中不难看出随着市场经济动态,收藏观念的转变对拍卖行运作方式的影响。
最后附上苏富比排行的此次交易总额及部分交易历史高价
$24,301,625交易总额
1、晶莹一色专场总成交价$3,161,000
其中
最高价拍品清雍正 粉青釉双弦纹六方贯耳瓶
《大清雍正年制》款
$706,000 (估价$150/200,000),
2、《悟相:宗教艺术专拍》
最高价成交:清十八世纪 密集胜乐金刚刺绣唐卡
1,510,000 美元
3、整体苏富比亚洲艺术周成交价中中国艺术品最高价:
清乾隆八年(1743年) 御制铜鎏金交龙钮云龙赶珠纹「倍南吕」编钟
《乾隆八年制》款
1,210,000 美元
4、中国古代书画最高价:
傅抱石 1904-1965
赤壁泛舟 设色纸本 立轴 550,000美元
(作者:孙伊(驻纽约)、杨洋、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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