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兴诚：我收藏佛像的“十六字”标准

曹兴诚先生无论在企业界还是收藏界都是享誉海内外的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是台湾电子行业的领军人物，被评为台湾“企业家最佩服的企业家”，而凭借着雄厚的财力和锲而不舍的专研精神，曹兴诚又成为了华人世界最具影响力的收藏家之一。曹先生的藏品包罗万象，其在台北的家于是有着“小故宫”之美誉，如果对他的收藏稍有了解，你就会深知这样的比喻丝毫不夸张。

非常荣幸我们团队能够在曹先生位于香港半山的住处约到了视频专访。进入曹先生的家，我们便被各处精心布置的艺术精品所吸引了，他如数家珍的为我们介绍家居中的每一件艺术品，我们也有幸得以拍摄下了这一全过程。而整个专访过程中，曹先生更是妙语如珠，引经据典，将人生哲理和收藏哲学举重若轻的和我们一一分享。如今，曹兴诚正热衷于研究佛学与科学之间的关系，他和我们分享了很多有趣而富有哲理的独家观点，而在以下的文字和视频整理部分，我们还是切合自身的主题，纯粹就收藏方面分享一下曹先生的精彩观点，更多有关佛学方面的内容，建议朋友们10月4日去到香港四季酒店香港翰海首拍现场去听一下曹公的精彩讲座！

**曹兴诚：我选择佛像的标准

曹兴诚：《六祖坛经》里面有这样一段故事，说得是一位西蜀僧人方辩去见六祖慧能，【辩远来，愿见我师传来衣钵。师乃出示，次问？“上人攻何事业？”曰：“善塑。”师正色曰：“汝试塑看。”辩罔措，过数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尽其妙。师笑曰：“汝善塑性，不解佛性。”即为摩顶授记，“永与人天为福田。”仍以衣酬之。】六祖的意思是说，尽管方辩做的造像已经“曲尽其妙”了，但还是没有能够表现出“佛性”。

我自己收藏佛像的标准大概可以归纳成十六个字：“风松钟弓，法喜禅悦。寂照不二，能所俱泯。”

“风松钟弓”——指的是一尊佛像的外在的姿态，“出家乃大事业，非帝王将相所能为”，“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日本人认为佛家的禅坐是人类所能展示的最无畏的姿势，这谁一般人所做不到的。一尊优秀的佛像，自然也应该在外在做到这样的完美形态。

“法喜禅悦”——佛应该保持在禅定的状态上，但在这种禅定状态我们能体会到有种喜悦，脸上会流露出安详自然的笑容，而这种笑容不是社交的笑容，不是表示友善的笑容，他应该是自发而庄严的，似笑非笑，越看越笑。一尊出色的佛像，就应该具备这样的开脸，但做到这点是很难得的。

“寂照不二”——后面的八个字指的是你内心的感受，“寂照不二“指的是内心是完全平静客观的，才能完全忠实的反映外界真实的映象。

“能所俱泯”——“能所俱泯”的意思用肉眼所观之物与用心所悟之感已经没有分别了，主客观已经相融了，恰如一滴水融进大海，已经完全没有自我了，一种洒脱无碍的境界。

显然，一尊佛像要同时满足“风松钟弓，法喜禅悦。寂照不二，能所俱泯。”这十六个字的内在外在的双重境界，是非常不容易的，在采访中，曹兴诚先生为和我们分享了他所认为能接近这十六字标准的两尊佛像。

这尊青州造像是曹兴诚颇为钟爱的一件藏品，青州造像给人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往往是其开脸，这尊佛像便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微笑，真的有些堪比蒙娜丽莎的味道。而在佛衣的处理上，古代匠人用平滑的刀法雕刻出流畅的线条，正所谓“曹衣出水”。而如果对着这尊造像凝视许久，或许真会有片刻忘记自我的感觉吧。

这尊明早期的鎏金佛也是曹先生特别提到符合十六字要求的一尊，盘坐的姿势非常有威仪，两手的姿势是一手禅定印，一手触地印，柔中带刚。佛像的开脸同样堪称完美，完全符合曹先生所说“法喜禅悦”四个字的标准。据曹先生自己介绍，这尊佛像是很早以前向一位瑞士的古董商所请得，成交价高达1200万港元，是当时得一个绝对天价。不过其堪称完美的状态让曹先生难以拒绝。

**“理工男”的艺术审美

曹兴诚：我是读理工科的，理工科的看美跟学学文史的看美有点不同，就是说理工科做什么东西都要讲究定义，有本很有名的书叫做《Visual intelligence》，就是讲我们视觉上呈现出来的智慧。所以说我们看东西美丑，其实并不是主观的，它是有客观标准的，假如你单看一个物件，美丑是主观的，可是如果两个类似物件相比，美丑是客观的。

所以我收藏佛像会更加注重其美感本身，而不会刻意的去追求某一门类或某一地区的佛像。比如我看待藏传佛造像，完全是从其造像的美感出发，而并非从其宗教本身去欣赏。

在古代，艺术往往不会是独立产生的，成就一件具有极高造诣的艺术品，一般都需要三个条件，钱、权和信仰，比如龙门石窟，又比如文艺复兴的许多雕塑和绘画，如果没有这三个条件，都不会达到他们各自的高度，中西方的艺术都是如此。藏传佛教是元、明、清三代宫廷信仰的“国教”，在政教合一之下，拥有权、钱与信仰三股力量的叠加，这就决定了藏传佛教造像极高的艺术水准和收藏价值。

在曹兴诚香港的家中，我们有幸看到了这件堪称国宝级的大日如来像，它出自有着千年历史的丹萨替寺，如今的人们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帕竹噶举派最早的寺庙在1960年被毁于炮火，而在1948年，有三位意大利人曾经造访丹萨替寺并拍摄下了珍贵的图片资料，在他们所拍摄的照片中，便可以看到这尊精美之极的大日如来像。近期一直在研究佛学与科学辩证关系的曹兴诚说道，大日如来是万佛之母——象征着太阳，因此从科学上讲，是有逻辑性的。

这尊曹先生香港家中摆放的叶衣佛母也出自当年被毁的丹萨替寺，在采访现场，曹兴诚甚至童心未泯的模仿起她的舞姿来，一尊五百年前的藏传佛造像在如今的我们看来，无论是其优美的舞姿还是极具设计感的服饰，都显得十分的前卫时尚，这便是经典艺术的魅力吧。曹先生还特别提到，类似的作品已知存世只有三件了，除了我们看到的这件，另两件一在首都博物馆，另一件则在美国私人藏家手中。

**收藏是一个追寻的过程

采访中曹兴诚说，任何一位很投入的收藏家都会同意这样一个观点：收藏其实就是一个追寻和研究的过程，在最终收藏一件艺术品之前，都会投入大量的研究，而这个过程其实是最有趣的。“能鉴则知真假，能赏则知高低”，而“收藏”则只是花钱买东西而已，如果买到一件艺术品直接放进保险柜希望将来能够赚钱，这只能叫做“囤积”，恐怕连收藏都谈不上了。

犍陀罗造像在曹兴诚看来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门类，之前【大象视界】中曾经对犍陀罗艺术进行过详细的介绍，在犍陀罗之前，佛教是没有具象的全身造像的，往往用足印、莲花等象征，到了公元前四世纪亚历山大东征，马其顿人将欧洲的雕塑艺术带到了中亚的贵霜帝国，并和起源于印度的佛教文明融合，在今天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一带形成了中西合璧的早期佛造像艺术，犍陀罗艺术对后来的云冈石窟等经典中原佛造像艺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这尊曹先生收藏的悲悯菩萨称得上是犍陀罗造像艺术的一件精品，古罗马式的僧袍、西方人的脸孔、佛陀的内心世界，让人顶礼膜拜。

在这里我们做一个预告，10月4日，曹兴诚先生将在香港四季酒店香港翰海首拍现场举行一场题为《佛法与科学》的学术讲座，如果您看了我们的这篇报道觉得意犹未尽，那这个国庆就去香港和曹公面对面的探讨收藏的哲理吧！

此外，本次香港翰海的首场拍卖也是得到了曹先生的友情支持，提供了他所珍藏的数件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佛造像精品上拍，让我们再次通过这些藏品去体验一下曹先生选择佛像的十六字标准吧！——“风松钟弓，法喜禅悦。寂照不二，能所俱泯。”

2015年香港翰海首拍

17世纪晚期至18世纪早期札纳巴札尔风格莲花生及其明妃

估价：HKD 23,000,000-28,000,000

出版：1.Anna Maria Rossiand Rabio Rossi: Buddhist bronzes from the Sandor P. Fuss collection，2007

2.一西主编：《海外回流西藏文物精粹》，第218页，文物出版社，2012年。

3.《清玩雅集二十周年庆收展览：器物》，第253页，2012年。

4.一西主编：《佛韵：造像艺术文物精粹》，第266、267页，文物出版社，2013年。

来源：1.90年代早期香港私人收藏

2.伦敦罗西家族旧藏

3.2005年Sandor P. Fuss收藏

4.台湾乐从堂

这尊是17至18世纪蒙古地区佛造像艺术的经典，札纳巴札尔（1635-1723）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是著名的宗教家、艺术家、建筑师，他作为蒙古的宗教领袖，更是以佛教艺术成就著称于世。这一时期大昭寺扩建（1642-1645），布达拉宫的白宫建成（1645-1648），红宫在建（1682及以后），札纳巴札尔作为蒙古贵族的艺术，甚至启迪了这一时期西藏中部“改良古典”派的产生。

这组造像描绘的是莲花生大师，约790年，在藏王帮助下，莲花生大师建起了桑耶寺，成为了藏传佛教中有着极大影响力的人物。佛像左右两侧各有两尊女性造像，是藏王妃益西措杰和印度公主曼达拉娃，为莲花生最重要的两位明妃。类似的莲花生像蒙古的额尔德尼昭寺保存有一件（额尔德尼昭是康熙皇帝讨伐葛尔丹的古战场），但没有明妃。而像这样品相完整的莲花生大师加上两位明妃一组造像极为罕见了。

2015年香港翰海首拍

16世纪西藏曼达拉瓦佛母

估价：HKD 250,000-300,000

来源：

1.纽约佳士得，2011年3月22日，Lot293

2.台湾乐从堂

这尊造像便是刚刚提到的莲花生大士明妃之一的曼达拉瓦公主了，她是莲花生大士的明妃中最为著名且修证上功德最高的二位女弟子之一。

此鎏金造像为莲花生大士明妃之一的曼达拉瓦（mandhara wa）佛母，简称曼达拉。梵语曼达拉，又译“曼达罗”，意为守意女。莲师的明妃中最为著名且修证上功德最高的二位女弟子。曼达拉瓦公主出生在古印度邬杖亚那国（今阿富汗国境内），当公主长至十三岁时，经典中记载她美如莲花，于萨霍尔王国中，有“女中之首的仙女”、“邬杜瓦剌花一样之公主”等美称。有关曼达拉瓦公主有着极为曲折而精彩的传说，在这里，大象就不展开了，嘿嘿。

欣赏这尊造像，我们看到造像者特别捕捉了曼达拉瓦佛母的优雅神色，以左手无名指尖，蘸取右手所捧头盖碗中的长寿甘露，以行“弹指献供”之动态瞬间画面，极为生动。

2015年香港翰海首拍

14世纪西藏丹萨替寺风格止贡噶举派上师

估价：5,000,000-6,000,000

出版：Anna Maria Rossi andFabio Rossi: Buddhist bronzes from the Sandor P. Fuss collection，2007

来源：1.90年代欧洲私人收藏

2.伦敦罗西家族旧藏

3.2005年Sandor P. Fuss收藏

4.台湾乐从堂

发源于公元十一世纪的藏传佛教噶举派，汉地俗称白教或白派，最初由西藏的马尔巴译师（1012-1097）所创，后发展成帕竹噶举、蔡巴噶举、拔戎噶举、噶玛噶举几大主要流派。

我们在之前曾经不止一次的提到丹萨替寺，这座曾经珍藏无数精美鎏金佛造像的千年名刹由噶举派僧人帕木竹巴·多吉杰波（1110-1170）创建，后便发展成帕竹噶举派了。

1289年至1310年间，丹萨替寺第五任座主札巴仁钦担任京俄座主时又自兼帕竹万户长，有史学家认为，西藏的政教合一制便始于此。十四世纪中叶开始，帕竹政权的实力已渐发展至鼎盛，直至十七世纪格鲁派第五世达赖喇嘛的第悉·桑结嘉措取代帕竹第悉掌理全藏政务为止。可以说，帕竹噶举派在两百年多的时间内成为了西藏地区政教合一的领袖！

止贡噶举为丹萨替寺创建人帕木竹巴的著名弟子止贡巴·仁钦贝（1143-1217）开创于公元十二世纪晚期，正因为这种正统的传承关系，这件止贡噶举派上师造像，在制作工艺上揉合了丹萨替寺的传统造像风格。通体鎏金之金水质量、人物表情的细腻刻画、肢体指尖的细致流畅、内外衣着的样式，等等，均代表着西藏造像的最高工艺水平！

2015年香港翰海首拍

13世纪西藏帕竹噶举派上师

估价：HKD 400,000-500,000

来源：台湾乐从堂

这尊上师造像同样是帕竹噶举派的。它没有铭文，塑造的究竟是谁，如今大约有两种意见。一种判别此造像是帕竹噶举派的某位上师像；另一说法是达垄噶举派的达垄寺第三任住持桑杰雅均（1203-1272）

2015年香港翰海首拍

明代宫廷永宣风格大威德金刚

估价 HKD 5,000,000-6,000,000

来源：1.70年代，Walska收藏

2.伦敦罗西家族旧藏

3.纽约苏富比，1996年3月28日，Lot007

4.2005年Sandor P. Fuss收藏

5.台湾乐从堂

大威德金刚是藏传佛教无上瑜伽续部的重要本尊之一，被认为是文殊菩萨的怒相化身，备受藏传佛教各派和信徒的信奉，尤其是被格鲁派尊为该派三大本尊之一加以供奉，其地位非同一般。

明代的永宣宫廷造像以西藏和尼泊尔造像的图像和风格为基础，大量融入汉地传统审美意趣，铜质细腻，鎏金纯厚，装饰华丽，工艺精美。造型繁缛，结构复杂，比例合度，舒展自然，气韵生动，尤其是威猛的气势、生命的活力和宗教的空灵令人叹为观止，充分体现出汉藏文化的融合和明初日益强大的实力。

2015年香港翰海首拍

15世纪西藏 文殊菩萨

估价 HKD 5,000,000-6,000,000

来源：台湾乐从堂

这件十五世纪文殊菩萨鎏金造像，风格及制作工艺与尼泊尔十四世纪造像艺术一脉相承，特别于周身穿戴庄严宝饰之刻画样式、身着天衣下裙之修饰，以及金属表面之鎏金与錾刻刀工等特征，体现出十五世纪西藏的后藏地区造像之艺术风格。制作工艺精绝外，品相完美，称得上是同类作品中极为出类拔萃的。

2015年香港翰海首拍

14世纪西藏尼泊尔风格弥勒菩萨

HKD 3,000,000-3,800,000

来源：1.Spink & Son 旧藏

2.70年代早期，Arjuna艺术有限公司旧藏

3.伦敦罗西家族旧藏

4.2005年 Sandor P. Fuss收藏

5.台湾乐从堂

先说一句扫盲的话，早期的弥勒菩萨形象根本不是之后汉地流传的大肚翩翩的样子，而是一位大帅哥（观音菩萨那时也不是女相，也是帅哥形象），在早期的尼泊尔风格造像中，弥勒像和观音像往往是长得很像的，主要区别还是手上法器的不同哈。（到了明代以后，弥勒和观音的形象在汉地都被世俗化了）

这件弥勒造像的身姿承袭了早期印度造像以来菩萨身相所具备的传统“三折枝”造型，由头顶发髻最上方的佛塔开始，向下经眉心、鼻梁直至双乳中间的心口形成了第一道虚拟直线；再由心口向下直向脐部延伸，为第二道直线；最后由脐部朝双脚间之重心点笔直延伸，形成了第三道线虚拟直线。此三折枝表现方式将造像的身姿呈现出柔和的婉约美感，配合右手当胸结作手印，以及左臂顺延身姿之势向造像的左下方伸展，造成了视觉欣赏中强调与延伸的和谐美感。

最后让我们再次预告一下曹兴诚先生10月4日在香港的讲座吧，一周后，我们相约香港，和曹公一起探寻佛法与科学之间的有趣联系！

香港翰海首拍

预展时间：2015年10月2日-3日

拍卖时间：2015年10月4日

地点：香港四季酒店四季礼堂2层（香港中环金融街8号）

（来源：大象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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